谁知我电子书电子书下载 -- 最新最全的电子书下载网欢迎您^_^

logo

一句顶一万句下载

一句顶一万句

  • 电子书名称:一句顶一万句
  • 电子书分类:小说
  • 电子书作者:刘震云
  • 电子书类型:TXT/PDF
  • 信息来源:豆瓣
  • ISBN:9787535439765
  •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 标签: 小说 当代文学 中国文学 中国 文学

文档说明:

  • 一、《一句顶一万句》是作者【刘震云】创作的原创小说作品!
  • 二、谁知我电子书免费提供TXT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本站所有电子书资源均由网友提供的网盘,所有资源本站不负责保存,如果您认为本站的内容侵犯了您的版权,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将该链接删除。本站不负一切责任!

热门小说类电子书下载

  • 1 《英儿》及其他 [下载]
  • 2 北京故事 [下载]
  • 3 蓝另一种蓝 [下载]
  • 4 组织部来了个年 [下载]
  • 5 诛仙1(修订版 [下载]
  • 6 甘南纪事 [下载]
  • 7 大长今 [下载]
  • 8 伊甸之东 [下载]
  • 9 十八岁出门远行 [下载]
  • 10 杨氏女 [下载]
  • 11 雷峰塔 [下载]
  • 12 夹边沟记事 [下载]
  • 13 灯草和尚 [下载]
  • 14 吉祥纹莲花楼· [下载]
  • 15 煮酒探西游 [下载]
  • 16 等一個人咖啡 [下载]
  • 17 放学后 [下载]
  • 一句顶一万句下载链接

     

    来自微博用户鸡粪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关于手谈 其落子节奏的变化、放布棋子的力量的大小等都可反映出当局者的心智情况,如同在棋局中以手语交谈一般。 因此称为“手谈”。(百度百科) 《世说新语·巧艺》:“王中郎以围棋是坐隐,支公以围棋为手谈。” 今晚与儿时玩伴行散,一路无话可说,只能用儿时残留下的回忆搪塞现在的尴尬。结果弄得更加尴尬,儿时的纯洁竟被现在的社交弄得一无是处,美好的回忆顿时涂上了污点! 就如我现在正在听的《甜蜜蜜》,我们儿时一起听过,我们早已忘却不提,只提我们当时关系多么好,那么好。到底一起共享了那些回忆,我们已经记不起了。所以,无话。 他吃了几根香烟,那香烟的一明一灭让我想起了张爱玲对它的描写。 无话的尴尬,我突然想起了刘老师所写的手谈。 县长和戏子每十天一谈。 读书少的人肯定会想歪。我已开始就想歪了!哈哈! 所以先把手谈的文化内涵摆出来,吓你一跳。 最近颇想“手谈”,我所说的手谈已经是现代化的手谈了——麻将,扑克,台球,微信(也算吧)…… 刘老师也在新作《我不是潘金莲》中描写了现代版的手谈故事,也是跟一个县长有关。 我儿时学过一阵麻将,自学成才。可惜半途被人扼杀,说大赌伤身,麻将是打赌,于是给了我一副纸牌。 于是,在过去的这一学期,在和室友的手谈过程中,我每每大赢小赢。可惜的是最后输得个满堂彩!这也算是手谈的佳话吧。 打牌确实是现代的手谈工具。 魏晋文人大都在动荡的时代下生活,朝不保夕,所以有很多话要说,所以要清谈。但是魏晋人是要风度的,不能滔滔不绝说个没完。而且有些话,说出来,就俗了,所以清谈的内容都没留下来。俗了,你整个不俗的。整个不俗的 ——手谈是也。说得出的,说不出的,全在手谈里了。啥叫里子啊,这就是里子。 现代人打牌就是面子了。实在是没话说啊,那就打牌吧,还要玩儿钱。不玩儿钱没意思啊!面子上过去了,又赢了钱,何乐而不为呢?现代生活确实太丰富了,丰富得枯燥。怎么办,打牌啊!这就是现代性! 儿时到时经常打牌,真是废寝忘食。不知那时是否算得上手谈!至于大学在寝室打牌,我想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但要说是手谈,我和二哥也会会心一笑的。哈哈。 台球呢,我一直以为是高雅的运动。小时候五毛钱打一盘,还露天,那叫一个贵啊!看价钱就不俗。真到我抡杆子的时候,高级地下室,中央空调,乌烟瘴气,15一小时,俗! 没有不俗的。人家玩儿的是高雅,我们玩儿的就是暴力。一杆子过去,球球你自己找洞去吧。 台球,确实不是我能玩儿的了的。真正的台球也应该是手谈,手谈就不能太随意。 微信,真的是手谈。当然也能发送语音和图片。但一定要用到手。 最近颇用微信,深感这是一种很好的手谈工具。可惜我不能领悟其奥妙,就如我不懂真正的手谈的奥秘一样。 综上,我注定是无法享受手谈的意义了。 谈两手吧?

    来自微博用户沸度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初识这本书是在高中时候,那时候家里有一本。凭着扉页的介绍与烘托,我短短的翻了一两章。但其内容无法使我深入下去。于是乎就扔在那里了。貌似有很多这样的书都是被我模模糊糊的看了几页,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太多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最近又拿起了这本书。好像还依稀记得扉页的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出走这句话。 拿起这本书时,顺着纠结的故事情节已然到了篇幅的一半。我依旧没有深入的感觉到这本书的中心与他想要表达的那个人的孤独感。“入书太慢”的书很多我是读不下去的。我比较喜欢一拿起就被生动的故事情节所深深地吸引。在这样的例子中,记忆犹新的是那本《坏蛋是怎样炼成的》。读的我能通宵,读的我更能睡着了。再转回来,读到杨摩西把女儿给丢了,《一句话顶一万句》这个书的名字在我心中反复的咀嚼,曹青娥后来被拐卖,再后来其儿子在社会,家庭中的那种很私人的,找不到言语的那种生活状态貌似使我有点若有所悟,对“一句话顶一万句”有点理解和体会了。再这样的一个社会文化和格局中,能找到一个内心的沟通者是多么的困难。虽然不是去交流什么高深的学术,就是拉拉家常,但就是这些我们仍旧无法敞开胸怀。 中国传统文化,传统社会中,对于每个个体的关注度是远远不够的 ,中国是群体性文化,以大局,以全体的为重,这样的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入人心。而每一个健康的个体才能组合成一个群体。当仅仅是群体,大局时,你会发现很多时候这样的情况会走形。每一个人的和谐和简单的快乐,才能够构成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幸福感。 我们需要注重个体的生活体验。而不再是简单的强大国力的关注与建设。个体才是我们与国家社会息息相关的,密切相连的。 关注个体的道路与文化,政治密切相关。这样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2014年12月24日21:29:26

    来自微博用户一锅脑浆粥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 杜青海是牛爱国当兵时的战友,河北平山人。杜青海大名叫杜青海,小名叫布袋。杜青海常说,他的家乡在滹沱河畔。牛爱国当兵说是在酒泉,部队驻扎的防地,从酒泉往北,还有一千多公里,四周是茫茫一片戈壁。牛爱国和杜青海并不在一个连队。当兵两年还不认识。第三年部队拉练的时候,一个师七八千人在戈壁滩上行军,晚上宿营在甘肃金塔县一个叫芨芨的集镇。一个集镇容不下七八千人,各团各营搭起帐篷,宿营在集镇周围。牛爱国在三团二营五连,半夜起来放哨,杜青海在八团七营十连,半夜也起来放哨,一个从东往西巡逻,一个从南往北巡逻,在芨芨镇的镇口相遇,碰过口令,为吸烟借一个火,两人认识了。两人背着枪,吸着烟,随便扯些闲话,一个是山西人,一个是河北人,并不是老乡,但说起话来,竟能说到一起,越说越有话说。牛爱国已在部队待了两年,连队有一百多号人,天天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没交上一个知心朋友;与杜青海只见一面,就能说得来,可见能否成为朋友,不在相处的长短。头一场话说下来,两人竟说到后半夜,说到黎明,直说到宿营地吹起起床号,千军万马复活回来,东方涌出血样的红霞。后来两人常说,两人成为朋友,也就是一袋烟的交情。牛爱国虽然当的是汽车兵,但到了部队,并没有开上汽车,在炊事班做饭;杜青海虽然当的是步兵,但连队有一辆卡车,他倒在连队开汽车。牛爱国的连队距杜青海的连队有五十多里,中间隔一条河,又隔一座山;这河叫弱水河,这山叫大红山,是祁连山的余脉。以后逢礼拜天,牛爱国就趟过弱水河,爬过大红山,到八团七营十连看杜青海。牛爱国的连队肉龙做得好,牛爱国在炊事班做饭,便带肉龙给杜青海。牛爱国到后,杜青海假借去镇上拉货,将汽车开出来,两人到戈壁滩上,边吃肉龙边兜风。戈壁滩四处无人烟,吃罢肉龙,杜青海便教牛爱国开车。牛爱国虽无当上汽车兵,但几年兵当下来,却学会了开汽车。有时不是礼拜天,杜青海开汽车出勤,也拐到三团二营五连来看牛爱国。牛爱国说: “不是礼拜天。别让连队知道了。” 杜青海: “我路上开得快,把时间省出来了。” 杜青海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但黑而不焦,油光光的;说话声音不高,慢吞吞的;说着说着,还不好意思一笑,露出一嘴白牙。牛爱国从小说话有些乱,说一件事,不知从何处下嘴;嘴下得不对,容易把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或把一件事说成两件事,或把两件事说成一件事;杜青海虽然说话慢,但有条理,把一件事说完,再说另一件事;说一件事时,骨头是骨头,肉是肉,码放得整整齐齐。牛爱国在部队遇到烦心事,这件事想不清楚,可行,不可行,拿不定主意,便把这件事攒下来;一个礼拜,总能攒几件烦心事;到了礼拜天,去找杜青海,两人在戈壁滩上,或开汽车,或坐在弱水河边,牛爱国一件一件说出来,杜青海一件件剥肉剔骨。帮牛爱国码放清楚。杜青海遇到烦心事,也说与牛爱国。牛爱国不会码放,只会说: “你说呢?” 杜青海只好自己码放。码放一节,又问牛爱国。牛爱国又说: “你说呢?” 杜青海再自己码放。几个“你说呢”下来,杜青海也将自己的事码清楚了,二人心里都轻快许多。 在部队相处三年,牛爱国和杜青海都复员了。牛爱国回了山西沁源,杜青海回了河北平山。沁源离平山有一千多里。一千多里,和在部队时相距五十里就不一样。牛爱国再遇到烦心事,就不能趟河越山去找杜青海码放;杜青海遇到烦心事,也不能再找牛爱国。让牛爱国反问“你说呢”。两人也通信,有时也打电话,但不管是通信,或是打电话,都跟见面是两回事。有时事情很急,当下要做决断,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又五年过去,牛爱国已娶妻生子。从信中知道,杜青海也娶妻生子。牛爱国娶的老婆叫庞丽娜,也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牛爱国本不认识庞丽娜,庞丽娜她姐叫庞丽琴,曾和牛爱国的姐姐牛爱香一块在镇上卖过杂货。牛爱国复员时,牛爱香已经三十二岁,还没结婚,但她给弟弟牛爱国介绍了庞丽娜。庞丽琴的丈夫叫老尚,老尚是县城北街纺纱厂的经理,庞丽娜在姐夫的纺纱厂当挡车工。庞丽娜个头不高,胖,但身胖脸不胖,倒显得眉清目秀。庞丽娜不爱说话。她过去谈过一回恋爱,对象是她的高中同学。后来那人考上了大学,把她给甩了。听说她过去谈过恋爱,牛爱国有些犹豫;牛爱国他姐牛爱香骂他: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啥?也就是个退伍兵。” 又说: “你要能考上大学,也甩人家呀。” 牛爱国一笑,便不计较庞丽娜谈过恋爱。牛爱国不爱说话,庞丽娜也不爱说话,大家觉得他俩对脾气;他们在一起相处两个月,也觉得对脾气;半年之后,两人结了婚。结婚头两年,两人过得还和顺,生下一个女孩,取名百慧;两年之后,两人产生了隔阂。说是隔阂,但隔阂并不具体,只是两人见面没有话说。一开始觉得没有话说是两人不爱说话,后来发现不爱说话和没话说是两回事。不爱说话是心里还有话,没话说是干脆什么都没有了。但它们的区别外人看不出来,看他们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大家仍觉得他俩对脾气;只有他俩自己心里知道,两人的心,离得越来越远了。牛家庄距县城十五里,庞丽娜在县城纺纱厂上班,头两年庞丽娜一个礼拜回来两次,后来一个礼拜回来一次,后来两个礼拜回来一次,后来一个月也不回来一次。百慧见她都往人身后躲。牛爱国在部队学会开车,回家之后,伙同哥哥牛爱江、弟弟牛爱河,共同买了一辆二手“解放”卡车,常到外边拉货;或去长治修高速公路,给地基拉土;忙起来,也是几个礼拜不沾家。两人两个月还不团聚一次。就是团聚,夜里也无滋无味,从头到尾没有声响。比这更可怕的是,两个月不见,牛爱国也不想庞丽娜。终于有一天,牛爱国听到风言风语,庞丽娜和县城西街照相馆的经理小蒋好。小蒋他爸叫老蒋,过去就在西街照相馆照相,十年前牛爱国当兵时,和冯文修的合影,就是老蒋照的。当年老蒋的“人和照相馆”,现在被小蒋改为“东亚婚纱摄影城”。一次牛爱国拉货回来,去县城北街纺纱厂找庞丽娜,庞丽娜下班了,但厂房、宿舍都没有她。牛爱国径直去了西街“东亚婚纱摄影城”。隔着玻璃,发现庞丽娜坐在里面,正与小蒋说话。庞丽娜平日不爱说话,现在与小蒋有说有笑。不知小蒋说了一句什么,庞丽娜笑得前仰后合。仅在一起说笑,不能断定两人好;但可以断定,庞丽娜与牛爱国在一起没话,跟小蒋在一起就有话。庞丽娜跟牛爱国说不着,但跟小蒋说得着;爱不爱说话,原来也看跟谁在一起。牛爱国没有进去搅局,离开“东亚婚纱摄影城”,到城外废城墙上,坐到太阳落山。晚上又去北街纺纱厂找庞丽娜,庞丽娜仍不在。又去西街“东亚婚纱摄影城”,庞丽娜不在,小蒋正在给人照相;牛爱国便去庞丽娜的姐姐庞丽琴家。待进庞丽琴的家门,听到庞丽琴庞丽娜姐俩儿正在说话。庞丽琴: “你不要再跟小蒋胡闹了,人家也有家有口;再说,满县城都知道了,小心传到牛爱国耳朵里。” 牛爱国以为庞丽娜会否定与小蒋的事,没想到庞丽娜说: “传到就传到呗。” 庞丽琴: “小心他知道了打你。” 庞丽娜: “吓死他。” 庞丽琴: “吓死他,用啥吓?” 庞丽娜弯下腰咯咯笑了: “不用别的,只是夜里不理他,就治住他了。” 牛爱国便断定庞丽娜与小蒋的事是真的。是真的还不气人,气的是庞丽娜说的这番话。牛爱国离开庞丽琴家,回到牛家庄,一夜没睡。第二天起来,连杀庞丽娜和小蒋的心都有了。就是不杀人,也该离婚了。到底怎么往前走,牛爱国有些犹豫。他想到县城东街找卖肉的好朋友冯文修商量,但又想,这事比不得别的事,怕冯文修喝醉了不知深浅,把这事再说出去。这时突然想起河北平山的战友杜青海。本来第二天要开车去长治修高速公路,他放下这事,先坐长途汽车到霍州,由霍州坐火车到石家庄,由石家庄坐长途汽车到平山县,由平山又坐乡村长途汽车到杜青海的村子杜家店。前后走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早上,终于见到了杜青海。五年不见,两人相互打量,都显得有些老了。由于事先没打招呼,杜青海有些激动;见杜青海激动,牛爱国也有些激动;两人激动起来,竟忘了握手;杜青海搓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杜青海复员回家之后,并没有开车,在家里办了一个养猪场。杜青海的老婆叫老黄,五短身材,大眼睛,正端着猪食盆喂猪;见丈夫的战友来了,倒上来与牛爱国打招呼。杜青海在部队时爱干净,一双开车的手套,都洗得发白;现在衣着邋遢,院里院外也一片狼藉。一个两岁的小男孩脏头脏脸,在院里撵鸡。接着发现,杜青海在部队时爱说话,现在不爱说话了;杜青海的老婆老黄倒爱说话。大家吃中午饭时,都是老黄在说,杜青海埋头吃饭,嘴里嗯嗯着;老黄说的全是他们的家务事,牛爱国也听不懂;吃晚饭时,也是老黄在说,杜青海嗯嗯应着;不管老黄说的对不对,他都不反驳。到了晚上。杜青海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领着牛爱国,来到滹沱河畔。这天是阴历十五,天上的月亮好大。滹沱河的河水,在月光下静静流着。两人这时才回到五年之前,在部队戈壁滩上,坐在弱水河边,相互说知心话的时候。杜青海掏出烟,两人点上。但五年后的知心话,已不同于五年之前。牛爱国将自己和庞丽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是杀人,是离婚,让杜青海帮他拿主意。五年后的事虽然不同,但说事的人和码事的人相同。杜青海听罢,也似五年前一样,替他码放。杜青海: “你看似说的是这件事,其实不是这件事呀。” 牛爱国: “啥?” 杜青海: “你既杀不了人,也离不了婚。” 牛爱国: “为啥?” 杜青海: “如要杀人,你早杀过了,也不会来找我了;杀人咱先放到一边,单说离婚;离婚倒也不难,一了百了。问题是,离了婚,你可能再找一个?” 牛爱国想了想,如实说: “爹在当兵时死了,家里三兄弟还没分家;大哥有三个孩子,大嫂有病,每个月看病拿药,得花二百多;三弟有了对象,还没成家,等着给他盖房;盖房,还等着我开车挣钱。” 又说: “如没结过婚,也许好找;结过婚,又有一个孩子,加上家里这种情况,就难说了。” 杜青海: “还是呀,不是想不想离婚,是自己离不离得起,这才是你犹豫的原因。” 牛爱国半天没有说话。半天后叹息: “那咋办呢?” 杜青海安慰牛爱国: “这种事,俗话说得好,捉贼要赃,捉奸要双;没有捉住,这种事,宁信其无,不信其有。” 牛爱国吸着烟,看着滹沱河水不说话。半天又说: “还有一件事比这重要,两人在一起,没话。” 杜青海: “有话,也就出不了这种事了。” 又看看四周,悄声说: “给你说实话,我也是没话,你没看家里乱的样子?” 又感叹: “不是当兵站岗的时候了。” 牛爱国: “就算凑合,往前咋走呢?” 杜青海: “既然往前走,就得让它往好里走呀,俩人没话。你主动找些话呀。” 又说: “找话,就不能找坏话了,回去多给她说些好话,让她回心转意。” 牛爱国: “西街照相馆的事呢?” 杜青海: “只能先忍着了。等她回心转意,这事也就不存在了。” 又攥住牛爱国的手: “俗话说得好,量小非君子呀。” 牛爱国眼中涌出了泪。接着头靠在杜青海的肩上,看着滹沱河的对岸睡着了。 从河北回到山西,牛爱国按杜青海说的,既没杀人,也没跟庞丽娜离婚;跟庞丽娜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找话,开始给庞丽娜说好话。又三年过去,牛爱国方知,在部队的时候,杜青海给自己码放事情,出的都是好主意;唯有在滹沱河畔,他和庞丽娜的事,杜青海出的主意,打根上起就错了。 </p>

    来自微博用户一锅脑浆粥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 “我那苦命的人哪。你咋走得这么早哇。” 似在哭姜虎,又似在说吴摩西;似在说吴摩西,又似在将吴摩西。吴摩西听后,觉得吴香香说的也有道理。倪三今天打他,如果仅仅为了个打,似还能忍过去;如是要赶他们走,吴摩西却没地方去。吴摩西一个人有地方去,随便混个差事,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饥;现在带着老婆孩子,就没地方去了。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就是杨家庄。不说杨家庄吴香香愿不愿去,就是吴香香愿去,吴摩西也不愿去。半年前成亲,他没有告知老杨,两人也算彻底掰了。这些年从杀猪起,到去染坊挑水,到跟老詹当徒弟,去老鲁的竹业社破竹子,再到沦落街头挑水,到去县政府种菜,到入赘“吴记馍坊”,一步步走来,没有一步不坎坷;步步坎坷,好不容易有个安生日子,有人又要赶自己走。步步坎坷没把吴摩西逼到绝路,一个互不相干的倪三,倒把他逼到了绝路。吴香香哭声越来越高,吴摩西心头的火苗也越蹿越高,突然转身去了厨房,待出来,手持一把姜虎留下的牛耳尖刀。吴香香看他拿刀,止住哭问: “干啥去?” 吴摩西: “我去杀了倪三。” 吴香香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知道你就是这个,打你的是倪三,背后指使打你的人是谁呢?” 吴摩西脑子一下子又醒了过来,拎着牛耳尖刀出门,像驴贩子老崔一样,没去北街找倪三,反大步流星,向南街“姜记”弹花铺走去,要找姜龙姜狗算账。出门时一腔怒火。待走到十字街头,心里又开始发虚。姜龙姜狗他也见过,虽不及倪三粗壮,但也五尺五高;倪三一个人还好对付,姜龙姜狗兄弟两个人,自己怕不是对手。虽然过去杀过猪,但没杀过人。几年之前,也曾动过杀马家庄赶大车的老马的念头,但走到马家庄,并没有动手,只是在心里把几个该杀的人想了一遍。真到杀人,自己未必下得去手;不敢杀人,出门为啥带刀呢?这时又觉得自己的老婆吴香香不是一般的女人;别人家遭了横事,妻子皆劝丈夫不要节外生枝;这里丈夫刚挨打,她又唆使丈夫去杀人。但人已拎刀上了路,就无法再退回去;再退回去,不但怕吴香香笑话,也无法向所有人交代。因快到中午,县城街头赶集的人正多,看吴摩西拎着一把刀在街上走,知道这桩婚姻内情的人,便知道火药桶炸了,皆放下手中活计,跟在后面看热闹;不知晓的,稍一打听,也知晓了,也跟着看热闹。如果无人知晓,吴摩西半路还可以躲避;现在众人簇拥,反倒不好再退回去。吴摩西硬着头皮来到“姜记”弹花铺。弹花铺一丈开外,有一个碌碡,碌碡半截戳在土里。吴摩西撤一下身子,脚踏碌碡。壮着胆子大喊一声: “姓姜的,你给我出来!” 指使倪三打吴摩西和老崔者,正是姜龙姜狗二兄弟。姜龙姜狗生气不单是气吴香香招婿入赘,从此馒头铺永远姓吴。而是半年之前,吴香香从提亲到结亲,只用了三天,没给姜家留反应的余地,就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当时吴摩西在县政府种菜,是县长老史看上的人,姜龙姜狗对他也无可奈何;现在老史出了事,吴摩西被新县长赶了出来,成了一个卖馒头的,便将倪三找来,给了他五块钱,让他先将吴摩西和老崔教训一顿。老崔虽然可恶,但与馒头铺无关;教训吴摩西,就不光图个教训,像戏台子上唱戏一样,今天只算弦子拉了个过门,大戏还在后头呢。打了头一顿,就有第二顿,直到把吴摩西打跑;这时打跑的就不止是吴摩西,还有吴香香母子二人。吴香香不招赘还不好赶她,如今招了个外人。倒给赶他们提供了方便。这时赶他们,就不光图个馒头铺,还有半年来憋着的闷气。姜龙姜狗过去见过吴摩西在街上挑水,人说什么,他听什么,一看就是个懦人;后来虽然进了县政府种菜,也常被人支使,整日跑得像个陀螺,又是个没主张的人,会一打就跑;头一回不跑,打几回就跑了。没想到吴摩西刚挨头一回打,就有了主张,没等再打,拎着刀就杀上门来。姜龙姜狗本要出去跟吴摩西对打,但被爹爹老姜拦住了。老姜还是上了些岁数,看吴摩西拎着刀,怕因此出了人命;如果出了人命,不管死的是谁,就不光是馒头铺的事了。吴摩西大喊一声过后,姜家无人出来,但一条牛犊般大的狼狗,呼啸着冲出门,扑向吴摩西。不出人放狗,也是老姜的主意。老姜的意思,放出一条狼狗,将吴摩西吓跑,事情暂时有个了结,回头再慢慢计较,没想到适得其反。如果是姜龙姜狗二人出来,吴摩西倒不知如何对付,现在冲出一条狗,吴摩西倒精神起来。因吴摩西过去跟师傅老曾学杀猪时,杀猪之前,先拿狗练过手。杀人吴摩西犯怵,杀狗吴摩西属重操旧业。待狗扑过来,吴摩西侧身一躲,待狗转身,他已抓住狗的一条前腿,手起刀落,那狗应声倒地,从脖子到胸腔,裂开一条大口子。血呼地喷出来,溅了吴摩西一脸一身,狼狗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围观的人群,“噢”地叫了一声好。吴摩西染了一身血,自个儿倒被自个儿的英勇感动了,更加大声喊: “狗已经死了,该换人了!” 按说姜龙姜狗这时出来。两个人杀一个人,吴摩西还不是对手。如果在狗之前,两人敢出来。现在见吴摩西动了真格的,一条大狼狗,被他手起刀落杀了,反倒有些发怵;或者说,正因为是兄弟二人,无人敢先出来,因见动了刀子,各人的老婆拉住各自的丈夫,盼着另一个人先出来。外面一个血人,明显是要拼命,为何让自己丈夫先死呢?最后姜龙姜狗都没有出来,出来的是“姜记”弹花铺的老掌柜老姜。老姜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远远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吴摩西: “大侄子,你搞错了吧?打你的人不姓姜。” 吴摩西见出来一个老头,话头又往别处扯,知道姜家心里发怯了。姜家发怯,吴摩西倒来劲了: “大爷,咱们都不是小孩了,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老姜: “你别误听小人言,咱们结下冤仇。” 老姜越这么说,吴摩西心里越有底,今天丢不了命,但也不敢将弓弦绷得太紧,也说: “大爷,给您留着面子呢。按我的脾气,不用等谁出来,早拿刀冲进去了,虽不能说将姜家满门抄斩,但像刚才杀狗一样,见一个杀一个,我做得出来。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我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老姜浑身打着哆嗦: “大侄子,不管这事的来龙去脉,事情不能够到那种地步。虽说之间有些误会,但你现跟着我儿媳过日子,说起来也算我的续儿子,看在我年岁份上,听老汉一句话,事情到此为止,知道你了,回去吧。” 吴摩西又往前逼了一步,跨到街道正中,挥起刀子,往自个儿脸上杠狗血: “大爷,今天没个说法,我不会回去。” 老姜果然上了吴摩西的当: “不会让你白回去,给你个说法。” 吴摩西: “啥说法?” 老姜: “过去的事一概不提,从此两家和好。” 吴摩西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意思是还不答应。老姜拍了一下大腿: “再给你加两葫芦棉籽油,回去炸油馍吃。” 棉籽油就是轧棉花脱出的棉籽,又轧出的油,弹花铺不缺这个。吴摩西见火候已到,怕再扯别的节外生枝,这时说了话: “大爷,我不要两家和好。” 老姜: “那你啥意思?” 吴摩西: “两家永不来往。” 老姜想了想,拍了一下大腿: “你说得也对,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永不来往,就是两家永远和好。” 吴摩西浑身是血,拎着两葫芦棉籽油。从南街往西街走。这时围观者人山人海,不亚于元宵节闹社火。“吴摩西大闹延津城”,从此成了一个话题,几十年后,还在延津流传。吴摩西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倒开始后怕,后脊梁一阵阵出冷汗,腿一走一软。今天能活着回来,算是命大。待进得馒头铺,吴香香见他得胜而归。一把抱住他,亲他的脸: “亲人。” 吴摩西一身狗血,站在那里。除了觉得浑身马上要散架,突然觉得这个亲着喊他“亲人”的人,他与她不亲。 </p> 吴摩西大闹延津城这段儿简直帅爆了,简直就是行云流水的一大串华丽丽大必杀连续技!真心无法不让人无限跪舔……

    来自微博用户着火的尾巴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 唯一让吴摩西恼火的是,一个女人与人通奸,通奸之前,总有一句话打动了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吴摩西一辈子没有想出来。 </p>

    来自微博用户着火的尾巴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 “孩子,头一回我不以主的名义,以你大爷的名义给你说,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遇到大事,千万不能把自个儿的命运,拴到别人身上。” “因为从你心理讲,你还是愿意的。” “如果愿意,我就不找你商量了。” “你恰恰说反了,如果不愿意,你早就不说这事了;恰恰是找我商量,证明你心里愿意。” “愿意就对了。摩西啊,你比离开我时强多了,知道自个人是谁了。知道自个人是谁,才能明白往哪儿去呀。” </p>

    来自微博用户SheFUN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啥叫悲呀?非心所愿谓之悲呀。

    来自微博用户SheFUN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孩子,头一回我不以主的名义,以你大爷的名义给你说,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遇到大事,千万不能把自个儿的命运,拴到别人身上。”

    来自微博用户淇小奥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如讲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徒儿们以为远道来了朋友,孔子高兴,而老汪说高兴个啥呀,恰恰是圣人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呢;这个远道来的人,是不是朋友,还两说着呢;只不过借着这话儿,拐着弯骂人罢了。</p>

    来自微博用户初心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距离看完正本书已经几个月有余。 现在的自己好像记性很差,如果不是看简介已经完全忘记书上讲述的内容。 在填写标签一栏的时候,我在想填什么好呢,想填农民,想想不是,想填底层人民,又觉得不合适 想想还是打上生活两个字 有那么一瞬间的顿悟 觉得生活两个字是再适合不过的形容词了 整本书的时间跨度特别大 大到我已经忘记吴摩西的真名 忘记他和父亲的矛盾和家里的矛盾 当有一个新的人物新一代的人闯进来的时候 过去的人 他们的名字 关系 生活 被我渐渐渐渐一点点遗忘 如同当下生活里的人不断更替交换 当然不会在那么几个小时几天遗忘 但也经不住时间这么流逝 摘抄一些自己觉得很生活的话 1.一个人说正经话,说的不对可以劝他,一个人在胡言乱语,何劝之有。 2.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藏着委屈。 3.每个事中皆有原委,每个原委之中,又拐着好几道弯。 4.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遇到大事,千万不能把自个儿的命运,拴在别人身上。 5.非心所愿谓之悲呀。 6.前因这么不搭后果。 7.一个人想和另一个人成为朋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8.说句话,费你个啥? 9.过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 10.她说过,她小时候怕黑,肯定想带一把手电。

    来自微博用户谁家小谁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世上最难吃的是屎,世上最难寻的是人。</p>

    来自微博用户谁家小谁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人要一赌上气,就忘记了事情的初衷;只想能气着别人,忘记也耽误了自己。</p>

    来自微博用户谁家小谁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藏着委屈。</p>

    来自微博用户尔雅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吴香香对吴摩西,从无这么亲密过 。过去认为她对自己不亲是俩人脾气不投,或吴摩西不会说话,或干脆嫌吴摩西没有出息,现在看,这些并不是主要,主要还是对人。吴摩西跟吴香香在一起时,虽然整体在说吴摩西,在骂吴摩西,现在她与老高颠沛流离,到了卖洗脸水擦鞋的地步,吴香香既不说老高,也不骂老高,老高让她买白薯,她就买白薯,回来还喂老高,</p> 这是对一句顶一万句第一层的理解,小说中有很多人 都在寻找说得着话的人 吴香香 吴摩西 哪怕巧玲也是 对于母亲吴香香就说不着话 牛爱国 或者很多成为朋友或者偷情得理由仅仅为着说得着说 然而吴香香和老高甚于其他几对的地方在于 对于庞丽娜和小蒋 小蒋不敢离婚 牛爱国和章楚红 310页 <p>左右为难之时,牛爱国她妈曹雪娥救了他</p> 就如编者荐言里说 所有的社群组织和家庭和谐,乃至于性与爱情 都和人与人能不能对上话 能不能触及心灵 提供温暖 激发情欲有关 话 一旦成了人与人唯一沟通的东西 寻找和孤独便伴随一生 心灵的疲惫和生命的颓废 以及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累 便如影随形的产生

    来自微博用户尔雅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牛爱国没有包扎自己的头 ,满脸胡茬儿,看着脚下万家灯火的沁源县城,突然感到自己要离开这里</p>造成牛爱国这样的 到底是牛爱国自己 还是冯文修 或者庞丽娜 如果是庞丽娜 那么就是自己的命运被另一个人决定 造成自己的无奈 如果是怪罪自己 那么牛爱国与庞丽娜本身就不着话似乎并没有错 有的时候另一个人的举动却牵制自己的人生 想来些许不甘 但却不是人靠着那点执念 就可以不被控制

    来自微博用户尔雅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牛爱国也觉得自己不容易。但他的不容易不是庞丽娜说的不容易。而是说话办事,一方总想着另一方,就没了自己的心思。没自己的心思倒也没什么,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出于自己内心,而是为了给别人看,牛爱国突然觉得没了自己 自己没了 自己的心思也没了 那牛爱国成了谁呢 ?牛爱国也不管自己成了谁,看庞丽娜抱着他哭,几年来含辛茹苦,总算没有白费,这时追了一句“只要你回心转意”</p>似乎把自己变成了对方喜欢中的自己就是为了得到一句证明 执念 或者 遇到不合契的人 对彼此之间都是一种消耗

    来自微博用户尔雅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因为一只布袋,襄垣县温家庄的老曹,和沁源县的牛家庄的老韩,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p><p>因为一只布袋,我丢了一个朋友 ,得到一个朋友</p>文中有很多这样的情节 或者戏剧化 普通大众的故事 然而有的时候 仅仅是一句话 便改变了一个人物接下来的命运 看起来极具戏剧性 然而我们何尝不是 只是自己置身其中便不易察觉而已

    来自微博用户倚杖听江声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一批批奠客往前移动,罗长礼调停得纹丝不乱。 平日个儿不大,一到喊丧,咋就长高了呢? 一句话问得杨百顺好生心酸。 也不是要杀他这个人,是要杀他讲的这些理; 原来世上的事情都绕。

    来自微博用户倚杖听江声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听明白了,遇事自个儿拿不定主意,想借人一双眼。

    来自微博用户亮晶晶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嘴下得不对,容易把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或把一件事说成两件事,或把两件事说成一件事。

    来自微博用户亮晶晶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遇到想不开或想不明白的事,或一个事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他们商量。

    来自微博用户亮晶晶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一个人自已别扭,也比再让别人别扭自己强。

    来自微博用户一颗葱泡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我不是说这事,是说这理。不拿你当朋友的,你赶着巴结了一辈子;拿你当朋友的,你倒不往心里去。当时集上的人都烦你敲鼓,就我一个人喜欢听。为听这鼓,多买过你多少碗凉粉。有时想跟你多说一句话,你倒对我带搭不理。 “头一回遇到他,是在牲口集上,老马去买马,我去卖驴,大家在一起闲扯淡。论起事来,同样一件事,我只能看一里,他 能看十里,我只能看一个月,他一下能看十年。最后驴没卖成,话上被老马拿住了。”   又摇头:   “事不拿人话拿人呀。”   又说:   “以后遇到事,就想找他商量。”   杨百业:   “听明白了,还是想占人便宜,遇事自个儿拿不定主意,想借人一双眼。我弄不明白的是,既然他看不上你,为啥还跟你来往呢?”   老杨:   “可方圆百里,哪儿还有一下看十里和看十年的人呢?老马也是一辈子没朋友。”   又感叹:   “老马一辈子不该赶马车。”   杨百业:   “那他该干啥呢?”   老杨:   “看相的瞎老贾,给他看过相,说他该当杀人放火的陈胜吴广。但他又没这胆,天一黑不敢出门。其实他一辈子马车也没赶好,赶马车不敢走夜路,耽误多少事呀!”   说着说着急了:   “一个胆小如鼠的人,还看不上我,我他妈还看不上他呢!一辈子不拿我当朋友,我还不拿他当朋友呢!”   杨百业点点头,知道他俩一辈子该成为朋友。 三、 这时他不恨跟自己打官司的“隆昌号”的掌柜老廉,单恨买自己铺子的“天和号”的掌柜老熊。他认为表面上是与廉家打官司,廉家背后,肯定有熊家的指使。但这时再与老熊家理论,也无理论处,老汪他爹另做主张。 老汪他爹见老汪这个样子,连病带气,三天就没了。临死时叹了一口气:   “事情从根上起就坏了。”   老汪知道他爹说的不是他挨打的事,而是和熊家廉家的事,问:   “当初不该打官司?”   老汪他爹看着鼻青脸肿的老汪:   “当初不该让你上学,该让你去当杀人放火的强盗,一来你也不挨打了,二来家里的仇早报了。” 如讲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徒儿们以为远道来了朋友,孔子高兴,而老汪说高兴个啥呀,恰恰是圣人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呢;这个远道来的人,是不是朋友,还两说着呢;只不过借着这话儿,拐着弯骂人罢了。 管家老季跟了过来,在驴马之间说:   “东家,把老汪辞了吧。”   老范:   “为啥?”   老季:   “老汪教书,娃儿们都听不懂。”   老范:   “不懂才教,懂还教个啥?”   老季:   “不为老汪。”   老范:   “为啥?”   老季:   “为他老婆,爱偷庄稼,是个贼。”   老范挥挥手:   “娘们家,有啥正性。”   又说:   “贼就贼吧,我五十顷地,还养不起一个贼?”   这话被喂牲口的老宋听到了。喂牲口的老宋也有一个娃跟着老汪学《论语》,老宋便把这话又学给了老汪。没想到老汪潸然泪下:   “啥叫有朋自远方来呢?这就叫有朋自远方来。”   杨百顺十五岁的时候,各家孩子都多。死个孩子不算什么。银瓶又跟老宋闹了两天,老宋赔了她两斗米,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一个月过去。赶上天下雨,老汪有二十多个学生,这天只来了五六个,老汪打住新课,让徒儿们自己作文开篇,题目是“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自己对着窗外的雨丝发呆。又想着下午不能让徒儿们再开篇了,也不能开新课,应该描红。出去找银瓶,银瓶不在,不知又跑到哪里说闲话去了,便自己回家去拿红模子。红模子找着了,在银瓶的针线筐下压着;拿到红模子,又去窗台上拿自己的砚台,想趁徒儿们描红时候,自己默写一段司马长卿的《长门赋》。老汪喜欢《长门赋》中的两句话:“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去窗台上拿砚台时,突然发现窗台上有一块剩下的月饼,还是一个月前,阴历八月十五,死去的灯盏吃剩的。月饼上,留着她小口的牙痕。这月饼是老汪去县城进课本,捎带买来的。同样的价钱,县城的月饼,比镇上的月饼青红丝多。当时刚买回。灯盏就来偷吃,被老汪逮住,打了一顿。灯盏死时老汪没有伤心,现在看到这一牙月饼,不禁悲从中来,心里像刀剜一样疼。 四、 老胡来延津上任后,县官却一口气当了三十五年。官位长久不是说老胡懂当官的道理,老胡他爹看走了眼,恰恰是因为老胡不懂,他才歪打正着,坐稳了官位。做官讲究迎来送往,逢年过节,得给上峰送礼。老胡做了延津县令之后,对上峰和同僚,不迎,不送,逢年过节,也不给上峰送礼。延津归新乡管,新乡的知府叫老朱。老朱为人贪,逢年过节,别的县官都给他送礼,唯有老胡不送。老朱收礼之后,又爱说自己清廉。下峰九个送,一个不送,这一个不送的,就成了老朱一个说辞。酒宴之上,老朱常对上峰和同僚说:   “都说我是个贪官,你去问问延津的老胡,他可给我送过一文钱?”   比给上峰送礼更重要的,是送话。大庭广众之下,说些上峰的政绩和功德。老胡又不懂这个。老胡不但不懂送话,就是平日说话,也是自说自话。别人做官讲个人乡随俗,老胡来延津十年,说的还是湖南麻阳话。呜里哇啦说上一阵,知府老朱听不懂。同僚听不懂,延津百姓更听不懂。大堂上断案,原告被告说罢,他呜里哇啦说上一段,原告被告如坠云雾之中。由于相互不懂,案被断得七零八落。正因为断得七零八落,延津大治。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杀人放火的程度,延津人不告状。大家的是非大家自己解决,延津倒显得一派太平。由于告状的人少,老胡闲来无事,喜欢上一门手艺:做木工活。白天断案老胡无精打采,一到晚上,县衙灯火通明,老胡脱下官服,换上短打扮,开始敲打桌椅板凳和箱子柜。别的县衙一股衙气和潮气,延津的县衙,一股刨子花和油漆的味道。县上一帮捕快衙役,穿上官服是捕快衙役,脱下官服是老胡的木匠徒弟。延津出好木匠,源头就在这里。让衙役当木匠,衙役本该不情愿,但老胡既不知给上峰送礼,断起案来,也不知其中的奥妙,就给这帮捕快衙役留下空子,于是甘心当老胡的徒弟。知府老朱来延津巡视,闻到县衙的味道与别处不同,也摇头一笑。由于延津一派太平,老胡的县令一口气当了三十五年。到老胡六十岁的时候,按官制该退休了,才彻底告老还乡。与他同时来河南做官的同僚,或县令,或知府,三十五年中,如老胡他爹所言,一大半或进了大狱,或上了法场,或被罢了官。知府老朱,就在老胡五十岁那年进了大狱。这时同僚皆骂老胡:   “都说延津的老胡老实,谁知他个龟孙最有心眼。” 小韩招学生也有自己的标准。过去没上过学的孩子小韩不要,入新学者,须在乡下念过五年私塾。因小韩办学的目的是为了讲话,现栽苗现浇水,小韩嫌季节太长;念过五年书的人,才能听懂小韩的话。 自打认识老杨,老马给老杨出过不下一百个主意;老马从老杨那里,听到的却全是废话。粗开玩笑行,细聊不行。更烦人的是,老杨出门就说,他跟老马是好朋友,好像两人在一起,每件事都有商有量,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还有,老马累了一天,也想早睡。而老马每天睡前,还得吹两口笙。这个吹笙,从赶大车来。老马本不喜欢赶大车,只是换了许多营生,如泥匠、瓦匠、铁匠、石匠,皆不如意,又回头赶大车。这一回头,赶了几十年大车。再赶起大车,便爱在大车上吹笙。别的把式在车上栽嘴,老马赶大车在吹笙。别人以为老马图个高兴,老马吹笙却是为了忘掉赶大车。别的牲口闻鞭而动,老马的牲口闻笙而动。老马使过的牲口,别的把式就没法使了,因为光抽鞭子没用,牲口不听笙不走。久而久之,临睡之前,老马也爱给自己吹两口笙。就像有的人睡觉之前,得喝两口酒一样。同是吹笙,吹给牲口是为了让它们不打瞌睡,吹给自己是为了睡。也算笙同意不同。本来老马每天不睡这么早,今天张罗一天也是累了,便盼着老杨早点走,他好吹笙睡觉。→这样的人换我也烦 六、 老费回郑州第二天,老耿就把小韩给撤了。其实老耿对省长老费对说话的看法,并不苟同,况且,人说话多少,和能否当县长是两回事。何况诲人不倦,有教无类,也是圣人的意思。小韩虽爱乱说,但没乱动,顶多像他的前任老胡爱做木匠活一样,是种个人癖性,恰恰是述而不作,坏不了什么大事。但他看省长老费认了真,怕由小韩牵涉到自己,还是毅然决然,撤了小韩。小韩来延津时一番壮志,没想到歪嘴骡子卖了个驴价钱,吃了嘴上的亏,大半年工夫就得草草收兵。闻到消息。他急如星火赶到新乡,找到老耿,还有些倔强和不服:   “叔,凭啥撤我的县长?我错在哪儿了?你们讲理不讲理?”   接着就开始与老耿讲理,从欧洲诸强讲起,又说到美国,又扯到日本的明治维新,说些开办新学的好处。小韩不讲理老耿还有些同情他,他一讲理,老耿又觉得撤他是对的。老耿止住他不停的小嘴:   “贤侄,你说的没错,你讲的理也没错,错就错在,你生错了地方和年头。”   小韩一愣:   “我应该生在欧洲、美国或日本?”   老耿:   “不生在这些地方也行,生在中国,能和圣人生个前后脚,也不辜负你的才干。”   小韩:   “我去学堂演讲,并不是为了教书,是为了救国救民……”   又要跟老耿理论。老耿皱了皱眉,再一次止住他:   “我也不是让你去战国教书。恰恰是为了让你去救国救民。如何救国救民?放到战国,就你的材料,正好去当说客。说客不凭别的,就凭一张嘴。但他不是说给不懂事的娃儿们,是说给君王;说给娃儿们顶个球用。要管用还得说给管事的不是?你说得好,你身挂六国相印,也给老叔带些福气;一旦你说得不好,你的脑袋,咔嚓一声可就没了。贤侄,我想知道的是,大殿之上,此情此景,你能说得好吗?” 所谓“喷空”,是一句延津话,就是有影的事,没影的事,一个人无意中提起一个话头,另一个人接上去,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事情搭起来。 但看大门一个月后,杨百利和牛国兴闹翻了。闹翻了并不是因为“喷空”。当然和“喷空”也有关系。杨百利本不会“喷空”,“喷空”还是牛国兴带出来的,但“喷空”喷了大半年,杨百利已经出师了。杨百利在别的方面不用功,在“喷空”上却下心思。过去俩人“喷空”以牛国兴为主,杨百利只是个接话茬的,话头像河水一样,牛国兴想让它往哪里流,它就往哪里流。现在情况变了,杨百利也修了一条自己的沟渠,水到底往哪里流,还不一定呢。接着在话题上也产生了矛盾,过去是牛国兴独霸天下,他想说什么话题,就说什么话题,现在杨百利也会提出自己的话题。杨百利白天看大门,脑子里有这个空闲,晚上喷起空来,杨百利是有备而来,牛国兴是仓促上阵,喷着喷着,不管是在话题上或是话头往哪拐弯,杨百利渐渐还能占上风,牛国兴常常钻到杨百利的话套里。“喷空”时占了上风。不“喷空”时,有意无意之间,杨百利也想跟牛国兴平起平坐。“喷空”时占点便宜牛国兴没啥,但日常的一举一动,也要平分秋色,牛国兴心里就有了想法。啥叫主次颠倒呢?这就叫主次颠倒。啥叫忘恩负义呢?这就叫忘恩负义。渐渐跟杨百利“喷空”的心就慢了。但两人闹翻,还不是因为“喷空”,而是因为一个女同学。 牛国兴听说杨百利要走,心里倒有些失落。原以为他会待很久,没想到突然就离开了。不走时两人闹翻了,人一走牛国兴又想起许多。忙跑出大门,想劝杨百利留下。待跑到大门口,杨百利已上了老万的马车,走出里把远。车上,杨百利又跟老万聊上了,聊得眉飞色舞,连头也没回。牛国兴不禁一股怒气往上升。他何以能跟老万走,还不是仗着能“喷空”?他何以能“喷空”,还不是自己用话喂出来的?现在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自己帮来帮去,竟帮出个仇人。牛国兴咬牙切齿骂道——但他没骂杨百利,而是骂自己:   “我要再帮人,我是龟孙!” →朋友啊? 七、 刚开始杀时,杨百顺闭着眼睛,一刀就下偏了,反倒让鸡狗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但啥事经不住时候长,三个月下来。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习惯成自然,心就硬了。一个活物刚才还在哭,一刀子下去,就不哭了,一个事情就了结了。这时杨百顺又想,世上万千的事,说起了结,还数这种了结快;别的事,一辈子也难了结。了结之后,倒生出些许快感。 杨百顺看师傅要续弦,倒很高兴。高兴不是说师傅有了决断,再不会在这件事上跟他啰嗦,或者暗恨老曾的两个儿子,用这事替自己出气,而是另有自己的心思,盼着新续的师娘过来,能在家里做主。过去家里由老曾的儿子做主,不让杨百顺借宿,如新来的师娘做了主,也就改了天地,大家都是外来人,说不定又让杨百顺借宿了也料不定。杨百顺不但盼着师娘过门,还盼着新来的师娘泼些才好,才能压住老曾的两个儿子。所以杨百顺盼三月十六。比师傅老曾还要急切。→都是为了自己,哎 虽然师傅表面是说念起前妻,但话外的意思,还是夸续弦好了。夸就夸,用不着正话反说。师傅越夸续弦好,杨百顺就越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东西。说她不是东西不是仍念她不让自己借宿,而是她改了曾家的天地之后,开始事事紧逼,让人没个喘息处。 老孔的旁边,是卖豆腐的老杨的摊子,那年老杨到贺家庄卖豆腐,因为一斤豆腐,秤头的高低,老杨与老贺吵过一架,从此结了怨。现在老孔问起杀猪,老贺突然想起什么,便将老孔拉到墙角背人处。将杨百顺到他家杀猪时说的一套话,告诉了老孔。当时杨百顺去老贺家杀猪时。老贺只知道他是老曾新招的徒弟,不知道他是杨家庄卖豆腐的老杨的儿子,事后知道了,还后悔让杨百顺杀了猪。现在见到卖豆腐的老杨,突然又想起杨百顺,便把仇报在了这里。当时杨百顺杀猪时,和老贺说过许多话,话题也杂,现在老贺按下别的话不提,单挑杨百顺说师娘不是这一节,添油加醋,说了半天。 八、 老秦有三十顷地,家里雇着十几个伙计。平日来往的,皆是大户人家。老秦是个大个儿,圆头,小眼,眼爱眨巴,别人眼睛一天眨两千次,老秦一天得眨两万次。勤眨巴眼的人爱动心思,但老秦不动心思。老秦哑嗓子,说话声音不高,遇事爱讲理。但他的讲理与镇上开生药铺的蔡宝林的讲理不同,蔡宝林讲理是自个儿讲,不让别人讲,好用自个儿的理把别人讲通,老秦讲理自个儿从来不讲,都是让人讲:   “这事儿我咋就整不明白呢?你给我讲讲。”   别人讲,他在那里听;而且一切须从头讲起,一五一十,来龙去脉,哪个环节也不能落下,哪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任何一件事,理都不是一面的,是多面的,讲着讲着就出了纰漏,一出纰漏就被老秦抓住了:   “停停,这个地方我咋又糊涂了呢?你再讲讲。”   等你把这个纰漏堵住,别的地方又出了纰漏。本来事情没那么多纰漏,也让你说得漏洞百出。一直讲到老秦听明白了,也就是你讲不下去了,老秦啥也没说,就已经得理了,老秦才算罢。老秦得理又不让人,眨巴着眼说:   “这可是你说的。”   所以老秦与人打交道,从来不动心思,都是别人讲着讲着改了心思。 秦曼卿自“延津新学”退学以来,在家闲来无事。也是明清小说看得多,看到许多富贵家女子,因种种事由婚姻发生变故,困顿之时,遂立志下嫁,有嫁给卖油郎的,有嫁给砍柴人的,甚至有嫁给乞丐者,后来皆有好的结局,于是说:   “没经过这件事,儿看人也只看个外表。经过了这件事,儿知道啥事得看人的内心。可世上啥最毒?就是人的心。人心毒不是说它狠,是说大家遇事都不往好处想,盼着事坏。在人眼里,儿从此有了短处,本来是一只耳唇,现在整个人都有了毛病。爹,你要疼儿,就不要让儿在一棵树上吊死,从今儿起,不论穷富,有不嫌儿少一只耳唇的,只要真心跟儿过日子。我就嫁给他。儿的短处说到明处,一辈子没有把柄在谁手里。爹要不答应,就是李家回心转意,我也从此一辈子不嫁人。”   说完,潸然泪下。老秦看女儿伤悲,不禁高声骂道:   “卖粮食的李家,我操你们家八辈祖宗,我老秦从此与你们势不两立!”   又对女儿说:   “我跟人讲了一辈子理,最大一个理儿,原来我儿明白。说起来,富贵贫贱如流水,富贵未必不烦恼,贫贱未必不是好夫妻。只要心气顺,吃口窝头也安然。我儿不懂这个道理,嫁谁一辈子都不痛快;懂了这个理儿,一辈子少生多少闷气。爹今年六十的人了,我儿通大理。我到死也就放心了。”→明清小说。。。。 ——。赶大车的老马也风闻此事,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两个大户人家相互斗气,老秦下不来台,做出这种样子给大家看,以抖抖李家带来的晦气,证明女儿缺耳唇不缺耳朵,或证明一下秦家或女儿的志气,一个做豆腐的人家,没必要夹在中间认真。换句话,这就是一场戏,没必要把它从戏台子上搬到日子里。但他看老杨在那里苦苦思摸,有些好笑,又生出几分对老杨的看不起,正因为看不起老杨,又恼怒老杨上次将上新学抓阄的事说了出来,让他也跟着沾包,于是便想再设个套让老杨钻,让他在老秦那里碰壁。撞个头破血流,下次就长了记性。他不但没有阻止老杨,反而认真撺掇 ——秦曼卿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杨百业卖豆腐多给人,并不是不会做生意,而是借豆腐发泄对老杨的不满,现在被秦曼卿当成了他为人处世的人品。 错错错,错出个西洋镜 在明清小说中,富贵女子下嫁,夫家虽破旧皆洁净,官人虽穷困皆聪明,虽然卖油打柴,但卖油打柴之前,皆是白面书生,会吟诗作画。秦曼卿下了花轿,站在条凳上往杨家举目一望,心里就凉了半截。杨家破旧倒也破旧,几间破房东倒西歪,院子里的地高低不平,雪落在土里,众人踏来踏去,成了一片泥泞,家里破旧秦曼卿料到了,这么脏乱没想到。接着新郎杨百业跑过来用红绸牵她,举手投足,又让她大失所望。过去杨百业去秦家卖豆腐,穿的是家常衣裳,看上去就是个憨厚。现在改了新郎装束,头戴借来的礼帽,身穿借来的长袍,胸前挽着红绸结,衣裳马上显得上下不合身,跑起来像个笨拙的猴子,看到秦曼卿时,张着嘴,露出一脸傻笑。啥叫傻笑?就是笑得不明不白。本来杨百业也没那么傻,也是被人山人海的阵势吓的,脸上的肉便僵在那里。场合一换,人就露出了原形。接着他张嘴说了一句话,秦曼卿彻底灰了心。杨百业看到秦曼卿脸色转阴,以为她嫌自己穷,悄声说了一句:   “你不要怕,我卖豆腐时,也背着爹攒着体己。”   秦曼卿叹一口气,便知生活和明清小说里不是一回事。但事到如今,主意全是自己拿的,想回头也已经晚了,在乐器的吹打中,不禁流下泪来。不是伤悲嫁错了人家,而是伤悲不该读书。→操蛋! 杨百利自己不顺,但还是要出风头;杨百顺就更不用说了,操蛋的人生 其实杨百顺也是涉及一点,不及其余。只想到上“延津新学”一段,倒把“延津新学”解散之后,杨百利挂上了牛国兴,又在延津铁冶场遇到了新乡机务段的老万的过程给忽略了。如果当初上“延津新学”的不是杨百利而是杨百顺,杨百顺不会“喷空”,未必能跟牛国兴成为好朋友,接着也未必能遇到老万,照样得回杨家庄。但气恼之中,杨百顺把不知道的过程全忽略了,现在计较的是结果。→就是嘛!就知道委屈不想想原委 老马前边帮助杨百利当了司炉,现在又帮助杨百业娶了媳妇,独独对自己下了黑手,不是一个前世的冤家是什么?其实他也是冤枉了老马,老马给老杨出主意时,对老杨从未怀过好意,现在阴差阳错,被杨百顺当成了老杨的帮凶,或者与老杨和杨百利共同作案,系主犯。主犯或帮凶倒没有什么,作了案,又对苦主熟视无睹,甚至再吐下一口痰,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说什么来着,阴差阳错,人生啊! 想着他们都惊在那里,杨百顺心里又是一阵畅快。原来杀老马并不是为了杀老马,而是为了杀给人看。他跟这些人,原来都有仇。→觉得要别人好看,其实最后还是伤了自己,这么计较干什么 【那孩子低头不说话。杨百顺又问,孩子掉下眼泪,说自己叫来喜,不是要饭的,就是马家庄的,爹是村里贩驴的老赵,一年前死了娘,爹又给他续了一个后娘,带来三个孩子。后娘本来对他不差,没打过他,也没骂过他,只是吃饭时不让吃饱,半年前来喜一时糊涂,偷了后娘一个镯子。拿到集上换烧饼吃。后来被后娘发觉了,后娘不告诉老赵,单等老赵出门贩驴时,夜里用大钉扎他的肚脐眼。后娘扎他,也不单为了镯子,是镯子的事传了出去,众人不怪来喜,反怪后娘虐待来喜,如平日让来喜吃饱,来喜也不会偷镯子。后娘怪来喜败坏了她的名声。老赵回来,来喜又不敢对老赵说,怕由大钉引出镯子,由镯子再引出别的事。往肚脐眼扎大钉,从此开了头。来喜犯了别的错,后娘也扎。所以老赵一出外贩驴,他就不敢在家里睡。年关前老赵又到口外贩驴,他就天天睡在村头打谷场上。有时后娘还到打谷场上找他,他还得防着后娘,在几个打谷场上轮着睡。刚才已经睡着了,被杨百顺踩醒,还以为是后娘来了,所以慌张。说着,掀开自己的单衣让杨百顺看。借着雪光,看到他肚脐周围,有十几个钉跟,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在流脓。杨百顺看后,忘了自己的烦恼,一声长叹:   “原来一件事,中间拐着好几道弯儿呢。”   又问:   “你睡这儿不冷呀?”   来喜:   “叔,我不怕冷,我怕狼。”   这时杨百顺的酒彻底醒了。他想起当年自己因为丢了一只羊,夜里不敢回家,睡在杨家庄打谷场上,半夜碰到剃头的老裴。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家里出了变故。换了个娘,因为一个镯子,肚脐就被扎大钉,大过年的无家可归,同是后娘,来喜这个后娘,连杀猪师傅老曾娶的那个笑面虎都不如了。自己十八岁的人了,虽然受了些委屈,似还没到来喜的地步。杀了老马容易,自己接着如何?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藏着委屈。杨百顺感叹一声:   “按说这事不该我管,可谁让我碰上了呢?”   接着说:   “走,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扯起孩子的手,两人离开了马家庄。这时天更低了,雪越下越大,变成了鹅毛大雪。两人一高一低,冒着风雪,向镇上灯光处走去。这个来喜,也是无意之中,救了一个人的命。这个人是马家庄赶大车的。名字叫老马,赶大车时吹笙,睡觉前也吹笙。】 →轮回啊,和老裴一个样儿的 九、 【这边杀完猪,那边传完教,双方共同在村头柳树下歇脚。杨百顺的师傅老曾抽旱烟,老詹也抽旱烟,两人抽着烟,老詹便动员老曾信主。老曾梆梆地磕着烟袋:   “跟他一袋烟的交情都没有,为啥信他呢?”   老詹吭吭着鼻子:   “信了他,你就知道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老曾:   “我本来就知道呀,我是一杀猪的,从曾家庄来,到各村去杀猪。”   老詹脸憋得通红,摇头叹息:   “话不是这么说。”   想想又点头:   “其实你说得也对。”   好像不是他要说服老曾,而是老曾说服了他。接着半晌不说话,与老曾干坐着。突然又说:   “你总不能说,你心里没忧愁。”   这话倒撞到了老曾心坎上。当时老曾正犯愁自个儿续弦不续弦,与两个儿子谁先谁后的事,便说:   “那倒是,凡人都有难处。”   老詹拍着巴掌:   “有忧愁不找主,你找谁呢?”   老曾:   “主能帮我做甚哩?”   老詹:   “主马上让你知道,你是个罪人。”   老曾立马急了:   “这叫啥话?面都没见过,咋知道错就在我哩?”   话不投机,两人又干坐着。老詹突然又说:   “主他爹也是个手艺人,是个木匠。”   老曾不耐烦地说:   “隔行如隔山,我不信木匠他儿。”】 →笑 老顾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看啥?他不扛包,说明他老实;他一扛包,证明我没看错,这孩子有心眼,我不敢要。”   待走到船边,杨百顺已将货扛完。半截棉袄都被汗打湿了。老顾三人上船,如果这时杨百顺跟老顾搭讪,杨百顺的大包就白扛了,但杨百顺见到老顾之后,并无表功的意思,看老顾没收留他的意思,也没说啥。本来可以跟他们同乘一条船,到黄河对面,现在也不乘了,跳下船,向小宋招手。他这一跳船,一招手。老顾心动了,觉得他是个憨厚孩子,便向他招手:   “小子,上来吧,去染坊让俺家掌柜看一看,他收你,是你的福气,不收你,你也埋怨不着我。” →人心呦 杨百顺一开始认为同一个来路的会是一伙,但时间长了发现,同来的往往有隔阂,过去相互不认识的,处着处着倒能成为朋友。 →还真是! 每个事中皆有原委,每个原委之中,又拐着好几道弯 杨百顺还真是惨,不和人打交道,和只猴子打交道也那么悲催 十、 老鲁问者无意,杨摩西答者有心。因过去有过染坊老顾招工的经历,一说自己换地方多,容易让人生疑,便长了个心眼,瞒下卖过豆腐与杀过猪两节不说,单拣近处的,说之前在蒋家庄老蒋的染坊干过。因脚手一沾染料起疹子,只好离开染坊。如杨摩西说他过去做过豆腐或杀过猪都无碍,过去换过多少地方也无碍,老鲁不是老顾,恰恰杨摩西说他跟过蒋家庄染坊老蒋,让老鲁生了气。因老鲁办竹业社之前,和蒋家庄的老蒋一样,也是个茶贩子。后来年岁大了,跑不动了,便用贩茶赚的钱,开了个竹业社。他在贩茶时,和鹰钩鼻老蒋认识。那时老蒋还爱说话,说起话来,两人有些不对脾气。两人都是延津人,按说无论到江浙一带贩茶,或是到山西内蒙一带卖茶,本该相互帮衬着,但因为话说不到一起,加上同行是冤家,两人倒走得挺远。最后不贩茶了,一个开了染坊,一个开了竹业社,就证明两人志趣不同。现听说杨摩西跟过老蒋,马上说自己竹业社不缺人。将杨摩西赶了出去,全不知杨摩西因为一只猴子,与老蒋也不敢见面。杨摩西被老鲁赶出去,还不知道自己被赶的原因。杨摩西回到老詹的破庙里,不明不白待了一天。晚上老詹从乡下传教回来,才知老鲁变了卦。老詹撇下杨摩西,又去县城北街竹业社找老鲁,问了半天,才知是老鲁对老蒋的仇气,报到了杨摩西头上。 →靠。杨摩西也太惨了一点吧 【老詹认为这是自己自传教以来,讲经讲得最好的一次。四十多年间,似这样透彻淋漓者。也就三五回。但杨摩西一句也没听全,觉得这是自听经以来,老詹最啰嗦的一晚。】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一、 人要一赌上气,就忘记了事情的初衷,只想能气着别人,忘记也耽误了自己。 天噜,到了县府里还是那么悲催 【 久而久之,吴香香便对杨摩西动了心。接着打听杨摩西的底细,又有些失望。原来他除了挑过水,以前还破过竹子,染过布,杀过猪,做过豆腐,所有干过的,皆是些粗活,他家是杨家庄做豆腐的人家,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又听说杨家和秦家庄东家老秦家是亲家,杨家的身份又往上长了一截;又打听出杨摩西是与家里闹翻了,孤身一人跑了出来,除了有个身子,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心里又凉了。但正是孤身一人和在县政府当差,又让她动了心。】。。。。。。。。。。。 ☆杨百顺→杨摩西→吴摩西☆ 十二、 老费省长已当了十年,国民政府换了几届,老费在河南还纹丝不动,也算老资格了。正因为是老资格,总理衙门又新换了一个总理,老费一时大意,就把这总理给开罪了。 →时间 两人本无私怨,如是私下吵架,说些气话也无妨;但当着三十多位省长,话说绝了,两人结下的怨,就比私怨还大了。京城会散三天,呼延就派人到河南明察暗访。明察没查出什么,暗访却暗访出,老费当省长十年,仅贪污受贿一项,就达千万之巨。劣迹在报上一公布,监察院就把老费下了大狱。全国人民看一个贪官倒了,拍手称快。呼延总理这么做,倒也不是私仇公报,而是刚刚上台,从老费的言行,已看出自己地位不稳,也是想借扳倒老费,杀鸡给猴看,让其他三十多个省长都长个记性。但大家知道,当十年省长,家产仅存千万,算是【省长中最廉洁】的了。 卖馒头不用出力,他倒不喜欢。不喜欢卖馒头不是不喜欢馒头或卖,而是卖馒头老得跟人说话。前年跟师傅老曾学杀猪时,到了年关,师傅老曾的老寒腿犯了,走不得路,吴摩西那时还叫杨百顺,一人上阵,出门杀猪,老得跟人打交道,跟人说话,心里就有些犯怵。但卖馒头的犯怵和杀猪时的犯怵又有不同。杀猪时跟人说话,应对的只是一头。一天只在一个主顾家杀猪,顶多两家,还好应付。而且杀猪主要是杀,说话还在其次;就是说话,在张家杀猪,与在李家杀猪同一个套路。话准备一套,可应付多家。如今卖馒头是在十字街头,买馒头者人多嘴杂,一人一个长相,一人一个脾气,一人一个说话的路数。做生意跟人说话。又与平日说话不同,平日说话照着自己的心思,做生意得照着别人的心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天馒头卖下来,卖馒头不累,说话累,到了倪三打更,浑身像散了架。这时想起来,还不如过去给人挑水,挑水不用多说话,只讲出把子力气;一个挑水的,主顾还讨厌你多嘴多舌。在十字街头卖馒头,有时也碰到熟人,如牧师老詹、竹业社掌柜老鲁,还有卖葱兼给老詹骑脚踏车的小赵,与生人说了半天话,见到他们,倒觉得亲切。接着又觉得,日子过得累不单是不喜欢卖馒头,比卖馒头更累的是,他与吴香香不对脾气。不对脾气不是说她曾唆使吴摩西杀人,吴摩西与她不亲;比让去杀人更让人头疼的是,过起琐碎日子,两人说不到一起。杀人是一时的事,过日子可是细水长流。吴摩西跟人说话吃力,吴香香跟人说话不吃力。两个人在说上不一个秉性,办起事来就更加不一样了。→ 不爱与人说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十三、 老高常说的话有三句。这三句话,常常插在事情的关键处;或是评判一件事情的对错,或是否定一件事后,这件事本来该怎么办,需要一句话铺垫,起个转承的作用。   第一句是:   “话是这么说,但不能这么干。”   第二句是:   “事儿能这么干,但不能这么说。”   第三句是:   “要让我说,这事儿从根上起就错了。” 老高:   “清官难断家务事。”   或者:   “街上的事,只是一个事;家里的事,就不光是事。”   或者:   “街上的事,一件事就是一件事;家里的事,一件事扯着八件事;你只给我说了一件事,我如何去断八件事呢?” 虽然他一辈子在延津只发展了八个信徒,但信徒不在多,而在信;虽然这八个也未必信,但起码有一个是信的,那就是老詹。老詹传教虽无传给别人,但传给了他自己。老詹在时,吴摩西并不信主;现在老詹死了,吴摩西也不想信主,但老詹这个人,让他信了。吴摩西心里那道亮,并不来自主,而来自老詹。 →感动。。。 过去老高不给吴摩西排解家务事,吴摩西以为他怕招惹是非;现在看,是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还没什么,他不给吴摩西出主意,却在背地里给吴香香出主意。包括吴摩西去街“姜记”弹花铺杀人,原以为是吴香香唆使,现在才知道背后还有老高。杀人的主意都敢出,别的主意什么出不来呢?原以为自己跟吴香香脾气不投,两人在闹别扭;现在看,面上是在跟吴香香斗,背后是在跟老高斗。说不定吴香香要开饭铺的主意,也是老高给出的。平日吴摩西卖一晌馒头,中午回来时,常见老高在吴家院里站着,与吴香香说话,以为是街坊聊天,也没在意;谁知他们两人一直明白三人的关系,唯有吴摩西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两人快乐完,还在褒贬吴摩西,说他是个“没用的人”。老高过去给人码事情时,说过三句话,其中一句是:“事儿能这么干,但不能这么说”。现在三人的局面,就是这种情况现在事到临头,吴摩西首先不是气愤,而是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应对;倒是突然一阵反胃,浑身抽搐,蹲在地上。→ 靠!!!!!!!!!!!!!!! 吴摩西一下觉得自己长大了。也一下发现自己的内心,还有闪亮的一面;原来闪亮的一面,就是狠毒的一面。也许以前没有,是吴香香和老高,一个是自己的老婆。一个是自己信得过的朋友,手把手教会了自己。过去是个死心眼,现在终于活泛了。 十四、 吴摩西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从做豆腐起,到杀猪,到染布,到信主破竹子,到沿街挑水,到去县政府种菜,到“嫁”给吴香香,到吴香香和老高出事,没有一步不坎坷。但所有的坎坷加起来,都比不上巧玲丢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为吃一个白薯,相互依偎在一起;白薯仍是吴香香拿着,在喂老高。老高说了一句什么,吴香香笑着打了一下老高的脸。接着又笑弯了腰,把吃到嘴里的白薯又喷了出去。看到这幅吃薯图,吴摩西的脑袋又 嗡的一下炸了。脑袋炸了不是说奸夫奸妇如此亲密,让吴摩西生气;而是吴摩西与吴香香过了一年多日子,吴香香对吴摩西,从没这么亲密过。过去认为她对自己不亲是两人脾气不投,或吴摩西不会说话,或干脆嫌吴摩西没出息;现在看,这些并不主要,主要还是对人。吴摩西跟吴香香在一起时,虽然整天做的是小本生意,就卖一个馒头,但也吃喝不愁,但吴香香整天在说吴摩西,在骂吴摩西;现在她与老高颠沛流离,到了卖洗脸水擦鞋的地步,吴香香既不说老高,也不骂老高;老高让她买白薯,她就买白薯,回来还喂老高,吴香香似换了一个人。或者说,不是吴香香换了,是吴香香身边的人换了。 一个女人与人通奸,通奸之前,总有一句话打动了她。 第二章 一、 冯世伦撒完尿再躺下,越想越气,是你车轴断了,我才陪着挨冻,剩的还有干粮,为何不分给朋友吃?不是说挨不了这饿,而是朋友不能这么做。待牛书道睡下,冯世伦拉起自己的煤车,独自走了。牛书道一觉醒来,发现冯世伦撇下自己走了。知是因为干粮的事,但也火了。冯世伦问干粮时,牛书道的馍袋确已空了;扯被窝睡觉时,又滚出一个馒头,不知是何时落下的;这时反倒不好说自己还有干粮,只好半夜偷偷吃了。因为一个馒头,何至于把朋友一个人扔在半山腰上?因为一个馒头,两人从此成了仇人,见面相互不说话。 →其实真正的朋友不计较这种事情,而是会宽容 黄鼠狼能钻进来,皆因冯文修昨晚堵窑洞口时,少堵了两块砖。牛爱国当时说,堵严吧。冯文修说,没事,给兔子透透气。牛爱国也没埋怨冯文修,两个人抱着头哭了。 牛爱国忙拉着冯文修的手,跑进老蒋的照相馆。两人照相时,冯文修攥着牛爱国的手,攥得手心出汗:   “不管你到天南海北,咱俩好一辈子。” y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三、 事情一经官,捡到的东西,明显就得没收。老韩听出来老丁的意思,我好不了,也不让你得着便宜。两人一块打兔唱戏,好了二十来年,老韩没发现老丁遇到大事,为人这么毒。平时不爱说话,怎么一到骨节上,话一句比一句跟得上呢?嘴比唱戏还利索呢?可见他说的这些话,来之前早想好了;可见两人平日的好,都在小处;一遇大事,他就露出了本相。 因为一只布袋,襄垣县温家庄的老曹,和沁源县牛家庄的老韩,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事后老韩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因为一只布袋,我丢了一个朋友,得到一个朋友。” 原来一个人的面容,这么不经想。 【【【【侯宝山瘦高个儿,细眼,留个分头,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摘下白手套,蹲在地头吃饭:曹青娥等着拿饭罐、水罐和碗筷,看着他吃。攀起话来,知他是同学赵红梅的表哥,两人马上近了许多。吃完饭,曹青娥没有拿饭罐、水罐和碗筷,跳上侯宝山的拖拉机,看他耕地。拖拉机身后,泥土像浪花一样,一垄垄翻起。两人从地这头耕到地那头,又从地那头耕到地这头。攀起话来,曹青娥没有遇见过像侯宝山这么会说话的人。会说话不是说他话多,嘴不停,而是说起话来,不与你抢话;有话让你先说,他再接着说。曹青娥与她娘,吵起嘴来,都是抢着说。正因为这样,曹青娥认为侯宝山不爱说话。两人说了拖拉机,说了镇上拖拉机站,拖拉机站有几个人,每人每天都干些什么,又说起赵红梅,都是曹青娥挑起的话头。曹青娥问什么,他答什么;说完一笑,又闭上了嘴。曹青娥问:   “你白天也耕,晚上也耕,不累呀?”   侯宝山:   “一个村没多少地,耕完再歇。”   又说:   “再说,我爱夜里耕地。”   曹青娥:   “为啥?”   侯宝山:   “白天耕地不好看,夜里大灯照着,才有意思。”   这时加了一句:   “要不你夜里来试试?”   曹青娥:   “夜里我可不敢来,我夜里怕黑。”   侯宝山:   “你要想来,我夜里去接你。”   曹青娥以为是句玩笑,一笑,也没理他。这天半夜,曹青娥已经睡着,听到有人轻声拍后山墙;曹青娥起身,出门,转到墙后,竟是侯宝山。大半夜,他仍戴着一副白手套。曹青娥看看爹娘的后山墙,啐了侯宝山一口!   “你看着不爱说话,胆子倒大。”   侯宝山拉住曹青娥的手,带她走出胡同,绕到村后,一路跑着到了地里。拖拉机正在地头等着,两盏大灯,照出二里远。两人从地这头耕到地那头,又从地那头耕到地这头。四周一片漆黑,拖拉机白天是犁地,现在成了犁黑。前边的黑,像白天身后的泥土一样,在两盏大灯的照射下,翻向两边。虽然黑越犁越多,但犁掉一些,就少一些。曹青娥怕黑,但有大灯在犁黑,旁边又有侯宝山坐着,她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三天之后,温家庄的地耕完了,侯宝山开着拖拉机走了。侯宝山走了以后,曹青娥夜里开始睡不着觉,觉得周边更黑了。这时睡觉像小时候一样,又开始点灯。秋天,侯宝山又开着拖拉机来了,又在温家庄耕了四天。白天,曹青娥不理侯宝山,侯宝山也不理曹青娥;到了夜里,侯宝山到曹家院后接曹青娥,两人绕到地里,一块用拖拉机犁黑。曹青娥:   “你这拖拉机不好。”   候宝山:   “咋?”   曹青娥:   “只会在地里跑。”   侯宝山:   “在路上也能跑。”   曹青娥:   “跑不快。”   侯宝山:   “你想干啥?”   曹青娥:   “要跑得快,带我去个地方。”   侯宝山:   “啥地方?”   曹青娥:   “挺远。”   挺远是哪里,曹青娥就不再说了。两人从地这头耕到地那头,又从地那头耕到地这头。   第二年夏天,沁源县牛家庄的老韩,给曹青娥提亲。老韩和牛书道从襄垣县温家庄走的第二天,天上下着雨,曹青娥冒雨跑到镇上拖拉机站,去找侯宝山。因为下雨,侯宝山没有去村里耕地,拖拉机在拖拉机站歇着,侯宝山和拖拉机站的几个人在屋里打扑克。侯宝山输牌了,脸上贴满纸条。看曹青娥一身湿跑进拖拉机站,侯宝山吃了一惊,忙胡噜掉脸上的纸条,从屋里跑出来:   “你咋来了?”   又说:   “快去灶间烤烤衣裳。”   曹青娥:   “我不去灶间,我有一句话问你。”   侯宝山:   “灶间也能问。”   曹青娥:   “不,找个清静的地方。”   转身出了拖拉机站。侯宝山忙跟出来,到了镇外河堤上,侯宝山也淋了一身湿。曹青娥:   “侯宝山,你能带我跑吗?”   侯宝山吃了一惊:   “跑?去哪儿?”   曹青娥:   “去哪儿都成。只要离开襄垣县。”   又看侯宝山一眼:   “你带我跑,我就嫁给你。”   侯宝山愣在那里,想了半天,搔着头:   “想不出哪里能存身啊。”   又说:   “嫁给我,不一定非跑呀。”   又说:   “再说,一跑,我就开不成拖拉机了。全县才五台。”   曹青娥照地上啐了一口:   “我明白了,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拖拉机。”   转身跑了。侯宝山在后边追:   “你别急呀,这事咱可以再商量。”   曹青娥扭回头,恨恨地说:   “这事没商量,我最讨厌胆小的人。”】】】】】】】】】】】 井柏然和安哥拉北鼻!!!  曹青娥这时发现,那辆“东方红”拖拉机,比前几年破了许多。侯宝山开拖拉机,也不戴白手套了。曹青娥突然明白,她找的侯宝山,不是这个侯宝山;她要找的侯宝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死了。 曹青娥这时才明白,人是掰扯不得的,掰扯了别人,就是掰扯了自己。 七、 世上烦的就是这些亲人。论起共事,用谁,都比用他们好。 我活了七十岁,明白一个道理,世上别的东西都能挑,就是日子没法挑。 牛爱国再仔细想,自己心乱之时,原来并不适合找熟人,还是跟不熟的人在一起自在些。 八、 牛爱国突然又明白,曹青娥对他说六十年前、五十年前的事情,不对牛爱江、牛爱香、牛爱河说,并不是觉得跟他比跟其他人说得来,而是他遇到的麻烦比其他人更多,借此安慰他罢了。 九、 接着眼中涌出了泪,把头歪在牛爱国肩上。这话牛爱国听起来有些耳熟。突然想起,前年庞丽娜出事时,本来是与县城西街“东亚婚纱摄影城”的小蒋出的事,最后咬牙恨的,却是马小柱。在牛爱国之前,庞丽娜与马小柱谈过恋爱;后来马小柱去北京上大学,把她给甩了。牛爱国当时正在气头上,没理庞丽娜:现在听姐又说这种话,他也没言语。姐弟俩看着河对岸黑黢黢的群山,山后边还是山;姐靠在牛爱国肩头睡着了。 十、 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七个月过去了。七个月中,没敢再认真想这事。现在触景生情,突然觉得章楚红没说出的话,和吴摩西临终前要对巧玲说的话一样重要。吴摩西对巧玲说的话,就是到广东找到,也未必能解牛爱国心中的烦闷;章楚红要说的话,却能打开牛爱国心头那把锁。

    来自微博用户far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人是掰扯不得的,掰扯了别人,就是掰扯了自己。

    来自微博用户Dylan ﹌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人要一赌上气,就忘记了事情的初衷;只想能气着别人,忘记也耽误了自己

    来自微博用户冢子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说起来也不是怕庞丽娜,还是怕离开她;也不是非跟她在一起,而是离开她,连她也没有了;或者,连怕都没有了;与她说不上话,离开她,连话和说也没有了。</p>

    来自微博用户冢子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四周一片漆黑,拖拉机白天是犁地,现在成了犁黑。虽然黑越犁越多,但犁掉一些,就少一些。曹青娥怕黑,但有大灯在犁黑,旁边又有侯宝山坐着,她看着前方,一言不发。</p> 仿佛是侯宝山而不是拖拉机犁去了黑,侯宝山像吴摩西一样,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来自微博用户冢子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唯一让吴摩西恼火的是,一个女人与人通奸,通奸之前,总有一句话打动了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吴摩西一辈子没有想出来。</p>

    来自微博用户冢子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成山成海的人,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成山成海的人,自己竟一个也不认识。想起自己认识的亲人,一多半不亲;现在看到成山成海的陌生人,嘴里说着天南海北的话,或是着急上车的神色,突然都觉得那么亲切。</p>

    来自微博用户冢子的评论2016-10-10 10:16:13

    <p>吴摩西一下觉得自己长大了。也一下发现自己的内心,还有闪亮的一面;原来闪亮的一面,就是狠毒的一面。也许以前没有,是吴香香和老高,一个是自己的老婆,一个是自己信得过的朋友,手把手教会了自己。过去是个死心眼,现在终于活泛了。</p>

    最新小说类电子书下载

  • 1 《英儿》及其他 [下载]
  • 2 羔羊的盛宴 [下载]
  • 3 战国纵横:鬼谷子的 [下载]
  • 4 牛泥棒 [下载]
  • 5 如果·宅 [下载]
  • 6 樱桃之远 [下载]
  • 7 盗墓笔记之1:七星 [下载]
  • 8 假面饭店 [下载]
  • 9 终结的感觉 [下载]
  • 10 春莺啭 [下载]
  • 11 大长今 [下载]
  • 12 色彩を持たない多崎 [下载]
  • 13 清醒纪 [下载]
  • 14 【当当出品】 呼啸 [下载]
  • 15 南方有令秧 [下载]
  • 16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 [下载]
  • 17 不愿说谢谢的人 [下载]
  • 下载须知:本站所有电子书资源由网友提供,如有失效链接,请更换资源后再次下载;所有资源本站不负责保存。

    电子书下载txt免费下载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 小说下载 txt 电子书 免费下载全本 谁知我电子书

    热门标签

    Copyright @ 2014-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谁知我电子书